卷首语 御书房铜炉燃着松烟残灯映得御案一半明一半暗。
萧桓斜倚软榻指节叩击案上《守边录》封面“谢渊”二字筋骨遒劲是其生前所题。
萧燊侍立案侧玄色东宫常服衬得身姿如松目光落在书页间的剑痕——那是谢渊守雁门时以剑挑灯批注所留铁划银钩入木三分。
“当年他与朕立誓紫塞言‘臣在鞑靼不敢南牧’。
”萧桓声如老松“寒天冻地他卧雪守关甲胄结霜如冰却每半月递一奏报字里行间无一字言苦只说‘军粮足民心安’。
”他抬手抚过剑痕“这痕是他斩退敌酋后连夜绘布防图时划下的。
” 萧燊取过案上青铜兵符符身刻“忠肃”二字是谢渊旧物。
“儿臣昨日见江澈他说江南漕渠竣工时百姓自发在闸上刻‘谢公遗泽’香火不绝。
” 萧桓眸中闪过微光咳声道:“他赴死那日丹墀烛火如豆却照得他脊梁挺直。
朕赐毒酒他只问‘盐铁策可推行’未言一句求饶。
”他指御案角落的棠梨木雕“这是他生前亲手刻的说‘棠荫护民如臣护君’。
” 残灯跳耀将二人身影投在墙垣与谢渊画像重叠。
萧燊将《守边录》与兵符并置朗声道:“儿臣懂了。
孤忠非一夕之烈是传火之责。
父皇守其志儿臣承其业必让这忠魂暖透山河。
” 窗外霜华漫过阶前棠梨木雕在灯影中泛着温润光泽宛如当年谢渊铁甲上的红映得御案遗篇字字生辉。
珠蕴 沧溟浩渺孕清辉蚌腹潜灵待契机。
浪击霜凌凝玉魄潮侵月浸焕珠玑。
岂同鱼目沦尘俗独抱冰心候睿时。
一朝剖取骊龙颔光曜丹墀映紫微。
深冬寒夜养心殿侧的御书房烛火如豆明明灭灭映着满室沉寂。
鎏金炭盆里的银丝炭燃得只剩红烬暖意吝啬地蜷在盆边穿不透萧桓身上那件三层玄狐裘。
他佝偻在临窗的软榻上后背垫着三个厚棉枕仍止不住肩背的酸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微的颤音像破旧的风箱在拉动。
紫檀御案近在咫尺他却要费尽全力才能抬起枯瘦的手指尖刚触到案角便控制不住地颤抖带倒了一支玉质镇纸“当啷”一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案上的奏疏堆得老高朱笔横置其上笔尖的红墨早已干涸。
相比之下谢渊的遗物被细心地拢在正中像这冰冷书房里唯一的活物——绢本画像悬在铜钩上画中人身着紫花罩甲左颊浅疤锐利如刀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仿佛要洞穿这具衰老的躯壳。
像前的《民本策》《守边录》页边起了毛是他这些年反复摩挲的痕迹页间夹着的军报残纸“斩敌三千”的字迹被泪水洇过又风干留下深浅不一的印记。
殿外风声卷着雪粒撞在窗棂上萧桓缩了缩脖子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枯瘦的胸膛起伏着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内侍轻手轻脚地进来添炭见他咳得撕心裂肺忙递上温热的参汤。
萧桓摆了摆手指尖划过画像中谢渊的甲胄那处绢料已被磨得发亮。
“当年他从雁门关回来甲胄上的血都冻成了冰碴”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掀着衣襟跟朕邀功说这疤是军功章朕却嫌他恃功自傲骂他‘武将粗鄙’。
”他顿了顿咳嗽着去够《民本策》手指在“民为邦本”四个字上反复摩挲旁侧他早年题的“迂阔”二字被淡墨圈了又圈圈痕边缘的纸都磨薄了。
不甘心啊。
萧桓闭上眼胸腔里翻涌着滚烫的不甘。
他十五岁随父征战二十岁登基平叛亲手斩了谋逆的兄长扳倒了权倾朝野的魏党怎么就老得连一杯参汤都端不稳了?当年杀谢渊是怕他功高震主怕这大吴的江山旁落他人之手可如今撑起朝堂的偏偏是谢渊留下的策;当年总想着“朕的江山朕做主”如今却要眼睁睁看着权力从指缝溜走交给萧燊——那个他既期许又担忧的儿子。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却连一丝痛感都不真切只有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烛火“噼啪”一声燃尽的灯花落在《守边录》上。
萧桓看着那片焦痕忽然笑了笑声干涩得像破锣笑着笑着就湿了眼角。
他想起谢渊托内侍转交谢明涂鸦时的嘱托想起自己摆着这些遗物夜夜难眠想起萧燊主持朝会时越来越沉稳的模样——那是他亲手教出来的继承人却也是要取代他的人。
“谢渊啊谢渊”他对着画像低语指尖颤抖地抚过画中人的眉眼“朕杀了你却活成了你的影子;朕想守住江山最后却要把它交出去。
你说朕这一辈子到底是赢了还是输了?”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御书房的烛火在老皇帝佝偻的身影旁忽明忽暗像他摇摆不定的心事。
“父皇。
”轻缓的脚步声打破沉寂萧燊捧着叠好的朝服入内见御案上灯花焦痕忙取过银簪挑亮烛芯暖光瞬间漫过萧桓松弛的面颊。
他将朝服搭在榻边目光掠过谢渊的画像“蒙傲将军差人送回捷报西北军户屯田初见成效今年冬麦收成比去年增了四成他说全靠《守边录》里‘军农合一’的旧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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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地址玄桢记第1015章 何妨暂驻听天籁洗却尘心待霁归来源 http://www.jig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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