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胡承荫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伙房的床上。
胡承荫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小井跪坐在自己旁边在给他左小臂的伤口上药他手臂一阵灼痛不由得闷哼一声。
“谢天谢地你可醒了!” 胡承荫挣扎着想要起身看看伤口苏家旺赶紧把他摁住。
“别动别动给你上药呢!” 伤口颇深皮肉狰狞翻卷足有一个手掌长胡承荫在硐里的时候只惦记着救人完全不知道自己伤的这么重不由得在心中感叹: 人这个生物真是神奇为了活下去竟能做出种种超越极限的事情。
“我睡了多久了?” “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半夜还发高烧说胡话吓死人了!” “石欀头呢?” “你都这样了还惦记石欀头呢?你就放心吧他出来没多久就醒了身上就擦破点儿皮啥事儿没有之前还在你跟前儿守着呢昨晚上一宿没合眼今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 说话间小井上好了药用洁白的纱布将伤口包扎得严丝合缝。
胡承荫抬起胳膊看了看想起了赫发死前溃烂的双脚。
“小井你哪儿来的药和纱布啊?” “这些药是石欀头从白先生那儿领的你可是他的救命恩人这点儿药算什么!” “我还以为尖子上没有药呢。
” “尖子上什么没有?不给咱们砂丁们用罢了。
” 胡承荫还担心自己弄的那次爆炸会伤了石欀头没想到他竟安然无恙胡承荫放下心来可他又突然想起什么。
“他之前不是……”胡承荫指了指自己的头。
“对啊我也以为他疯了没想到他出来以后脑子又不糊涂了谁知道怎么回事儿?” 正说着胡承荫就听到梯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有人踩着梯子上来了。
石欀头双手撑着楼板上了二楼。
苏家旺一看是他赶紧捂住嘴。
石欀头惯是一张苦大仇深面无表情的脸也不知道刚才的对话他听去了多少。
“你怎么样?胳膊还疼吗?” “好多了欀头你没受伤吧?” 石欀头摇摇头反问道: “那炸药是你安的?” 胡承荫点点头。
“谁教的你?” “没人教我就是想着你平常是怎么弄的自己瞎琢磨的。
” 石欀头点了点头深深看了胡承荫一眼没说什么转身下了楼。
之后的几天石欀头都没有在尖子上出现苏家旺说有人看到石欀头出了尖子猜测可能是去了个旧县城至于去干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尖子刚刚塌了大顶甚至差点把石欀头埋在里面白先生自然也不敢让再砂丁们下尖子了但精于算计的他自然是不会让这些人闲着吃白饭的。
个旧的雨季是五月到十月明明是个多雨的地区个旧却十分缺水个旧周边的矿区更是缺水严重不单单是因为矿区没有河流经过更重要的是个旧地区是喀斯特溶岩地貌多暗河溶洞地表却难以储水。
为了保证砂丁们的生活用水每个尖子都会挖许多数尺深的水池用来储水这些水十分金贵只能用来煮饭煮汤不能用作他途尖子上几百号人这些水即便只是用来吃喝也是不够的。
眼看着十月份雨季就要结束白先生让砂丁们趁着天还下雨挖更多的水池用来储水以熬过缺水又漫长的冬天。
胡承荫发现大家对挖水池的活计并没有抱怨没有人叫苦叫累反而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些喜色。
对于这些砂丁们来说在暗无天日、粉尘扑鼻的巷道里呆久了在野外呼吸新鲜空气简直成了难得的奢侈就好像关押许久的囚徒终于得到了放风的机会。
即便是连绵的阴雨将他们浑身淋透他们也毫无怨尤苏家旺还跟胡承荫调侃他们每天都在洗冷水澡浑身上下好久没这么干净了。
胡承荫看着眼前一个个新挖的水池心里是十分复杂的。
这水池说白了就是一个个大泥坑即便是时间长了泥沙沉淀到水池底部水质依然十分浑浊与泥水无异。
尖子上并无专门的厕所胡承荫每次都爬山走到离山伙房很远的地方方便然而许多砂丁在水池边随地便溺水塘里污秽不堪充满寄生虫刚到尖子的那几天胡承荫几乎天天上吐下泻腹部绞痛难忍。
时间长了他早就可以眉不皱、眼不眨风卷残云地吃完一碗汤泡饭了可是每每一想到砂丁们长年累月喝的都是这样的“红泥汤”胡承荫还是觉得颇不是滋味。
可这并不是最可怕的。
胡承荫每天都能看到炉房的小工们将炼大锡剩下的渣滓随意倾倒在水池附近即便是不懂化工胡承荫也知道这些矿渣之中有许多毒素就这样流进水塘里胡承荫凭直觉知道这就是那些砂丁们的皮肤变绿的原因。
胡承荫没事的时候经常会看自己的皮肤虽然他的皮肤日渐黝黑粗粝却没有发绿的迹象便微微放宽心可夜里时常他会梦到自己全身变成了绿色好像海里的夜叉一样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满身大汗地从梦中惊醒把双手放在眼前反复看确认自己的皮肤没有变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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