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丝音符的余韵彻底融入温暖的寂静周深在高脚凳上又静坐了片刻仿佛要将这一刻的宁静与圆满深深烙印在心底。
然后他极其轻柔地站起身动作缓慢像是怕惊扰了空气中尚未散尽的音乐分子也怕打破何粥粥那来之不易的安眠。
他没有走向后台而是迈开脚步沿着舞台边缘不高的台阶一步一步沉稳地走向观众席。
他的脚步很轻落在厚厚的地毯上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追光灯的光晕随着他的移动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而他本人则缓缓融入了台下那片被温情与泪水浸润的昏暗之中。
他径直走向何父何母所在的位置。
何母早已从沙发上站起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走近。
她的身体因为激动和长时间的情绪紧绷而微微颤抖双手无意识地紧握在胸前。
何父也站了起来站在妻子身旁这个一向沉稳的男人此刻眼眶通红鼻翼微微翕动显然在极力克制着翻涌的情绪。
周深在距离他们两步远的地方停住脚步。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任何话何母已经猛地伸出手一把紧紧握住了他垂在身侧的手。
她的手冰凉带着湿冷的汗意却蕴含着巨大的、几乎要失控的力量指甲甚至微微掐进了周深的皮肤。
她仰着头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从眼眶滚落嘴唇剧烈地哆嗦着试图说什么却只能发出破碎的、哽咽的音节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紧握的手那汹涌的泪水已经诉说了千言万语。
周深没有抽回手任由她紧紧握着仿佛在分担她那份过于沉重、需要依靠的力量。
他微微低下头看着何母泪流满面的脸眼中充满了理解和温柔的悲悯。
“阿……”何母终于挣扎着发出了一个模糊的音随即又被更咽堵住。
这时何父上前一步伸出他那双粗糙、布满岁月痕迹的大手重重地、一下一下地拍在周深的肩膀上。
那力道很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男人之间的认可和感激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需要支撑的颤抖。
“深深……”何父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每个字都说得异常艰难充满了压抑的情感“谢谢……谢谢您……真的……谢谢您……”他一连说了好几个“谢谢”似乎除了这个词再也找不到其他语言来表达内心那排山倒海般的感激。
他的眼圈红得吓人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有流下来。
周深感受着肩膀上沉甸甸的拍打感受着何母冰凉颤抖的紧握听着何父那发自肺腑却词不达意的感谢只觉得一股热流猛地冲上鼻腔和眼眶。
他迅速眨了眨眼将那股酸涩逼退。
他轻轻摇了摇头目光从激动得无法自持的何母脸上移到强忍泪水的何父脸上他的眼神清澈而坚定没有丝毫的居功或客套。
“叔叔阿姨”他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沉稳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在这安静的空气里缓缓荡开“别这么说。
” 他顿了顿目光越过他们的肩膀温柔地投向不远处轮椅里那个熟睡的身影。
何粥粥睡得正沉嘴角那抹恬静的弧度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然隐约可见像一个得到了全世界最好礼物的孩子。
周深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那张睡颜上眼神复杂得像一汪深潭里面翻涌着太多难以言喻的情绪。
有怜爱有心痛有温柔更有一种深刻的、近乎明悟般的感激。
他重新将目光转回何父何母脸上语气变得更加低沉却也更加真挚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最深处掏出来的: “该说谢谢的是我。
” 何父何母同时愣住了连哭泣和激动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们不解地看着周深眼中充满了困惑。
周深微微吸了一口气仿佛需要借助这个动作来平复胸腔里澎湃的心潮也为了更好地组织语言。
他的目光再次飘向何粥粥声音里带上了一种回忆般的、沉静的语调: “是她”他轻声说像在诉说一个神圣的秘密“让我明白了许多……我曾经并不真正懂得的事。
” 他的话语在温暖的空气中散开带着沉重的分量。
“她让我明白了生命可以有多么脆弱”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一场意外就足以改变一切。
” 这是他心底最深的烙印也是他所有责任的起点。
“但她也让我看到了生命又可以有多么顽强”他的语气转而充满了敬意“即使在最深的黑暗里依然会有一点微光在努力地亮着。
” 他想起了她随着音乐摇摆的身体想起了她嘴角那抹恬静的弧度。
“她让我懂得了什么是真正的‘责任’”他继续说道目光坚定“不是负担而是一种……心甘情愿的背负是即使看不到终点也要一步一步走下去的坚持。
” “更重要的是”周深的声音变得更加柔和带着一种涤荡后的清澈“她让我重新认识了‘爱’和‘音乐’。
” “我曾经以为音乐是梦想是事业是站在舞台上收获的掌声。
”他微微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容里没有苦涩只有透彻“但现在我知道音乐最强大的力量不是征服而是连接。
是像今晚这样可以穿过所有障碍去轻轻触碰一个灵魂的力量。
” “而爱”他最后说道目光再次深深烙在何粥粥安睡的脸上“不仅仅是拥有和快乐更是守护和陪伴。
是在漫长的时光里用耐心和坚持去浇灌一点点可能永远看不到结果的希望。
” 他说完了现场一片寂静。
何父何母早已泪流满面但这一次泪水里不再是单纯的激动或感激而是混合了巨大的震撼、深刻的理解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共鸣。
他们终于明白周深所说的“谢谢”并非客套。
这场演唱会不仅仅是周深送给粥粥的礼物更是粥粥用她极其特殊的方式馈赠给周深的一场关于生命意义的、刻骨铭心的教育。
这份“礼物”的代价太过惨痛但它所揭示的意义却沉重而珍贵。
周深看着他们露出了一个疲惫却无比释然、无比平静的笑容。
这份用苦难淬炼出的领悟便是何粥粥带给他的、最残酷也最深刻的“礼物”。
而他能回赠的便是用余生去守护这份“礼物”背后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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